长三角议事厅聚焦，中部六省如何塑造形神兼备的省域副中心城市发展策略

长三角议事厅探讨中部六省如何打造形神兼备的省域副中心城市，这些城市需具备经济发达、交通便利等条件，并发挥连接核心城市与周边地区的桥梁作用，通过优化产业布局、提升创新能力、完善基础设施等措施，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注重文化传承与生态保护，塑造城市特色，使这些城市不仅具有现代化风貌，也保留独特魅力，打造形神兼备的省域副中心城市有助于推动中部地区崛起，促进全国经济均衡发展。

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求是》杂志撰文，首次提出中西部应培育多个中心城市，破解“一市独大”弊端。2024年，总书记在重庆主持召开西部大开发座谈会时再次强调“发展壮大一批省域副中心城市”。这一顶层设计的演进，标志着“省域副中心”已由地方探索上升为国家空间治理的战略工具。其深层逻辑在于通过空间重构，在省域层面实现人口、产业、资源与公共服务的优化配置。

作为概念策源地，湖北省曾以“一主两副”回应“东窄西宽、武汉偏东”的空间失衡，随后河南、山西、湖南、江西、安徽相继跟进，从“一主多副”“一主一副”等路径出发，直面中部地区“省会独大、周边塌陷”的结构性难题。当前，真正紧迫的考题已从“建不建”转向“怎么建”：如何在中部六省既塑好副中心之“形”，重构更高效协同的省域格局，又铸实副中心之“神”，通过功能导入和要素倾斜，把这些城市做成带得动、联得起、撑得住的省域增长极。

为何建？省域副中心的三重战略价值

当前各地提出建设省域副中心城市，核心不是“再树一个行政中心”，而是通过精准落子，在省域内部织密城市网络、优化空间结构、强化区域联动。纵观中部六省的布局演进，基本都是围绕这一逻辑展开。无论是单核聚力，还是多核协同，最终都指向“城市之间的良性互动”。

在全国范围内，省域副中心城市的提法与实践呈现出逐步扩容态势：

这一名单背后，是各省在“如何避免单中心过度虹吸、如何让更多增长极真正嵌入省域发展网络”上的不同回答。若从中部六省的实践切入，至少可以看到省域副中心在三个层面的共性角色。

省域经济辐射的“中继站”：填补省会辐射空白

受制于复杂的省情与地域因素，部分省会城市对于全省辐射能力与辐射半径均受到一定程度的制约。通过布局省域副中心城市，能够依托现有的区域中心城市或经济体量较大城市，通过主副协同布局，有效弥补省会城市辐射受限的不足。

湖北的探索具有代表性。为破解省会“一市独大”的瓶颈，湖北在“八五”时期提出“一特五大”（“一特”即特大城市武汉，“五大”是指将当时的中等城市荆沙、黄石、襄樊、宜昌、十堰发展成为大城市）发展战略，着力培育区域性中心城市。在这一过程中，区位条件突出的宜昌、襄樊不断崛起，与地处鄂东的武汉形成“黄金三角”，共同覆盖全省主要板块。湖南则沿京广线构建“一点一线”（一点为长株潭，一线为岳长株潭衡郴）空间格局，将岳阳、衡阳定位为副中心，形成南北呼应的双极布局，增强湘南、湘北的纵向联动。山西自2006年《山西省城镇体系规划》起，逐步形成“一主三副六市域中心”格局，由长治、临汾、大同等副中心与太原分区协同，填补晋北、晋南、晋东南的经济辐射缺口，成为承接省会溢出、放大辐射效应的关键节点。

省域城市圈层的“放大器”：拓展城市群边界

省域副中心并非简单的“第二中心”，而是嵌入城市群和都市圈结构中的圈层“放大器”。在以省会为核心的城市群框架下，引入副中心，有助于强化核心城市的外溢能力，同时夯实城市群的多层次结构。

洛阳可谓中原城市群中的典型案例。中原城市群以郑州为中心，覆盖河南全省以及山西、河北、山东和安徽的部分地区，将洛阳明确为省域副中心城市，有利于提升其在省内乃至跨省域城市网络中的影响和地位，为郑州提供有力支撑。

岳阳、衡阳则同属湖南“3+5”（依托长沙、株洲、湘潭3个城市为中心，以一个半小时通勤为半径，包括岳阳、常德、益阳、娄底、衡阳5个城市在内的城市体系）城市群。将两城确立为省域副中心，既可增强长沙中心城市和长株潭都市圈辐射带动能力，构建北联岳阳、南接衡阳的长岳衡经济走廊，也能够推进现有城市群核心内圈的一体化。

同时，有些省域副中心城市也通过“自立门户”的形式，实现对省域内现有城市群（都市圈）等圈层结构的进一步拓展。例如，宜昌、襄阳均不属于武汉都市圈。2001年《湖北省城镇体系规划》提出建设襄樊、宜昌大都市区，2010年《关于加快推进新型城镇化的意见》进一步提出襄十随、宜荆荆城市群，2021年在《湖北省新型城镇化规划》中升级为襄十随神、宜荆荆恩城市群。由此，湖北逐步形成“一主两副、一主两翼”的城市格局。同时，这也说明，只有真正嵌入区域城市体系，持续发挥网络和圈层放大作用，省域副中心才能做到“名副其实”。

跨域开放合作的“桥头堡”：打通省际联动通道

在省域副中心城市布局中，一些省份充分依托部分副中心城市位于省际毗邻区域的地理优势，着力打造跨省域开放合作的关键窗口。毗邻的河南南阳与湖北襄阳，同为汉江生态经济带的关键节点，两地协同推进“南襄产业合作发展示范区”建设，将传统的省际交界处转化为跨省域合作的“试验田”。

地处赣粤交界的江西赣州，近年来通过打造“老区+湾区”合作典范，深度承接大湾区产业转移，完成了从偏远老区向开放前沿的转身。位于晋冀蒙交界的山西大同，则积极扮演对接京津冀的“北大门”，其参与建立的“蒙晋冀长城金三角”被纳入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同样，湖南岳阳利用湘鄂赣交界的区位，强化与武汉都市圈及长江中游城市群的联动。

如何建？四大路径筑牢“形神内核”

回顾“十四五”以来中部六省省域副中心的发展成效，一方面，经济体量呈现等差分布格局。从2024年GDP来看，中部六省11个副中心中，有2个突破6000亿元（襄阳市、宜昌市），有3个突破5000亿元（岳阳市、洛阳市、芜湖市），有3个突破4000亿元（赣州市、衡阳市、南阳市），剩下的3个处在2000亿区间。另一方面，均展现出不同程度的带动作用。从2024年GDP来看，11个副中心城市经济首位度均保持在10%左右，其中湖北2个副中心城市GDP占全省比重超过20%，与省会武汉市的合计占比超过55%。从更细致的视角看，中部六省省会及其省域副中心城市的经济首位度变化大致如下：

关于如何建设省域副中心城市，通过回溯省域副中心的相关政策工具和国土空间规划，可以发现在功能定位的表述上都涉及了“产业”“绿色”“枢纽”等关键词，省域副中心城市正是通过做好上述三篇文章并结合政策工具，进一步实现城市能级与辐射能级的提升。

产业筑基：锻造“特色长板+链式协同”

制造业是副中心夯实经济实力、强化集聚辐射的命脉。中部诸城在建设中呈现出两条清晰路径：一是深挖禀赋，锻造特色产业长板。例如，赣州聚焦“稀金”文章，构建起从地质勘探到终端应用的完整产业链，并依托国家级质检中心将服务延伸全球；南阳则立足“医圣故里”，创新推出“中医+文旅+康养”融合场景，将传统资源转化为现代产业高地。

二是主动嵌入区域网络，形成差异化竞争力。以衡阳为例，它精准对接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的产业溢出，聚焦“一核两电三色四新”（“一核”就是核技术应用产业，“两电”就是电气设备、电子信息，“三色”是指“有色、白色、黑色”即有色金属、盐卤化工、钢管及深加工产业，“四新”是指新能源汽车、现代物流、文旅康养，生态农业）体系，在特高压输变电、盐卤化工等细分赛道上成为承接转移的“领头雁”。

绿色铸魂：践行“生态治理+低碳发展”

对于副中心城市而言，优美的环境不仅是城市品质的底色，更是吸引人才与高端要素的“金名片”。在实践中，治污与节水成为各城市首要任务。岳阳通过沿江化工清零行动，破解了“化工围江”难题；河南洛阳依托小浪底等水利枢纽统筹调配，构建起黄河流域的绿色生态走廊。

在治理上，低碳产业的布局是副中心转型升级的关键。宜昌充分发挥水电资源丰沛的优势，构建起以大数据中心、人工智能产业园为核心的绿色化体系，实现了从“卖电力”向“卖算力”的跨越，为全域绿色转型提供了示范样板。

枢纽赋能：构建“硬件联通+制度创新”要素通道

通江达海的区位优势只有转化为高效的要素走廊，才能真正赋能副中心城市建设。一方面，重大设施的“硬联通”奠定了部分副中心的枢纽地位。例如，岳阳构建起以城陵矶港为核心的“卫星港”体系，衡阳则发力“省域航空副中心”，通过完善集疏运体系打造区域交通支点。

另一方面，制度创新的“软衔接”打破了流动藩篱。岳阳利用自贸试验区平台，建起横跨18个省份的物流网络；芜湖则通过与上港集团的航线共舱模式，实现了与上海港的深度耦合，成为开放合作的前沿标杆。

政策护航：完善“权限下放+资源倾斜”支撑体系

建设副中心同时是优化政府权责配置、减轻省会负担的制度试验。省级层面的梯度授权是破解发展瓶颈的“金钥匙”。例如，江西省赋予赣州44项省级管理权限，涵盖项目审批、土地管理等核心领域；湖南则下放政府投资审批等权限，支持岳阳、衡阳在园区改革中先行先试，大大提升了行政效能。

与此同时，精准的资源倾斜保障了副中心的发展韧性。河南通过加大对洛阳的转移支付与债券资金补助力度，显著提升了其国库保障水平，为区域高质量发展注入强劲动能。

总体来看，中部六省在省域副中心城市建设方面已经实现了从“空间设点”到“能级初立”的阶段性跨越。但从长远看，更关键的是要让这些“副中心”城市在省域发展格局中真正承担起能承接、能带动、能协同、能开放、能示范的多重职能，推动其成为推动中西部地区高质量发展、促进全国区域协调发展的重要制度支点。

（本文作者汤然系华略智库长三角研究院研究员，夏骥系华略智库CEO、长三角研究院院长）

“长三角议事厅”专栏由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城市研究中心、上海市社会科学创新基地长三角区域一体化研究中心和澎湃研究所共同发起。解读长三角一体化最新政策，提供一线调研报告，呈现务实政策建议。

来源：汤然 夏骥